“介夫,你在看什么?”
楊一清、費宏、謝遷剛下船就看到坐在碼頭休息的楊廷和,好奇的湊上來。
結果入眼便是鐵觀音的宣傳,費宏看得眼皮子狂跳。
“子充、于喬,你們兩家,可沒少做茶葉,聽說過鐵觀音嗎?”
楊一清好奇問道:“這安溪縣,我倒是知道,為泉州府下的一個多山陵縣,正好在戴云山脈之間,這小小的縣城之內,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傳說。”
“咳咳,福建乃是兵家不爭之地,古往今來,去者多矣,于是總有傳說。”費宏干咳一聲,然后伸手,“可否讓我看看,這傳說真偽?”
“稍等稍等!在下還未看完。正在看烏龍將軍烏龍茶的故事。”
“烏龍將軍烏龍茶?有點意思啊!”
楊一清左顧右盼,發現有小太監叫賣,就喊來小太監,要了是報紙,不過這一次沒賒欠,倒是老實給了,不像某人。
這一下,內閣、大理寺幾個大官都看了起來,陸陸續續下船休息的人,怎么能不看看到大佬們看什么了。
紛紛喊來叫賣的小太監,交易之后,三三倆倆看著。
不一會兒,就有人驚呼:“竟然有此等茗茶?枉我自詡茶博士!今日一看,實在涉獵淺薄矣!”
朱厚照站在甲板,噙著笑看下邊的官員動作,對著身邊人頷首一下,立刻就有人送來茶水,開始給他們泡茶安歇。
“嗅嗅……”
楊廷和抬起頭,看著推來的茶車,眼睛一亮:“馥郁蘭香!這就是鐵觀音嗎?”
從未嗅到的芬芳。
楊廷和趕緊上前:“這茶陛下打算賣多少錢?”
“陛下說,存茶不多,淺淺一品,一人一杯,不可多飲。至于價錢,在下也不知。”
太監招呼一聲,從江南地主家中抄來的小妾、貴女、妓女所訓練的侍茶女上來,按照細則進行沖泡,折騰了半年,訓練了半年,她們也是舉止優雅,妝容得體,配合馥郁蘭香,無不是吸睛。
營銷對朱厚照這種商人,還不妥妥的?
茶奉上,基本上按照官職高低,等著喝茶。
楊廷和接來一杯,含了半口,唇舌生香,直沖上腦,片刻吞下,回甘生津,精神抖擻:“好茶啊!陛下對茶的品味,沒想到這般雅趣。”
“嗯,確實別有風味。”謝遷也不由得點頭:“比之龍井,更醇厚,比之巖茶,更清新,介于二者之間,難得一品。”
“鉛山茶有對手了。”楊一清喝完,淡淡的說。
只有費宏臉色沉重。
他家相當的產業,就是茶葉!
背靠武夷山,本以為對手就區區一個是龍井或者碧螺春,不想今日,居然還有鐵觀音!
“陛下濃墨重彩的夸耀這等茗茶,只怕安溪一縣,當開茶園十萬畝哩。若是沒猜錯,安溪群山,只怕已經歸了陛下。”
楊廷和放下把玩著茶杯,白瓷透亮,背后有朱印:德化御瓷。
“德化……這是何地?”楊廷和好奇。
“德化,乃是陛下新設的瓷鎮,那邊有大量的高嶺土,可以直接用來制造瓷器。”王守仁端著茶走來,笑吟吟的說:“陛下還真是慧眼獨到,泉州府只怕是要大興了。小小一個泉州,除了這茶、這瓷、還有大理石茶盤,甚至還有木質茶盤,品類不一,卻有千秋,有意思。若是全部發展起來,能多養活多少人?”
眾人沉吟看著這茶杯。
“福建本就多海商。今年陛下大開鐵觀音,怕是之后東南茶出海的格局要被打破。江西有的,福建也有。”楊一清依舊淡淡出言。
費宏聽得臉色難看。
“而且還很近,安溪就在晉江上游,境內藍溪,只要疏通之后,應該就能通航。那么就能直接從泉州出海,分銷南北。嗯,地理位置相當可以。”
王守仁接著楊一清的話,繼續往下說。
楊一清皺眉看著王守仁。
王守仁察覺被盯著,依舊笑著:“福建海貿,本就多依賴江西、浙江提供之物,但武夷山本就是江西和福建共有之山,江西北麓有茶,南麓就沒有嗎?
而且福建本就多山,土壤多為紅土,又有清水祖師種茶,閩國三王開啟八閩之地為根基,宋之泉州,元之刺桐,更是名震天下。
你我都明白,陛下不可能一直摁著不開海通商,只是這個稅怎么分的問題。
朝廷需要養民,需要平四方,那么就得有稅源。
今時之福建,若為陛下所看中,以此為港,福建必將大興。
而福建有士不少,林俊、張璁者,具為福建之士人。
張璁更是最忠誠于陛下,若是陛下之后有意開海,他們難道不會請陛下以福建為試點,或者干脆就只在福建開埠。畢竟福建為天下不爭之地,人口稠密,土地稀少,不足以成王事,開海也最為妥帖。”
王守仁將茶杯放在茶盤之上,笑著說:“諸位慢用,本伯還有事,先走了。”
本伯!
這一次王守仁來說話,居然是站在勛貴的角度嗎?
四人各有心思。
楊一清只是悶哼一聲:“他這是提醒我呢!”
楊一清是海蘭伯,封地在海蘭縣(海蘭泡),至于海蘭縣具體在哪,朱厚照只是回了一句,應該在黑龍江東畔。
弄得他一臉無奈。
就跟谷大用的璦琿侯一樣。
但好歹人家谷大用的璦琿縣已經確定位置,開始屯墾了,他這個海蘭伯還是虛的。
王守仁來這么一說,算是告訴楊一清,應該站在皇帝身邊,不要多廢話。
至于謝遷,王守仁連一句世叔都沒說,還開口警告開海禁可能的試點,若是真的被開在了泉州,那真是……
謝遷背后的那群人得炸。
至于費宏聽出來的意味就濃了。
江西不是不可替代!江西有的,福建也都有!
唯獨糧食是福建的硬傷,但這不要緊,浙江商人能從海外籌集一千萬石糧食,就證明了福建是可以通過茶葉、絲綢、瓷器這些東西換取糧食的。
就跟賺貿易逆差一樣!
更何況,隔壁還有一座大員(閩南語:daiwan就是大員,后來改成了普通話,就取了臺灣這兩字),那邊可以開墾,紓解福建的人口壓力,以及提供食物給福建作為補充。
所以開海福建,福建就得受制于朝廷,這位是為什么后來隆慶開海的時候,選擇放在漳州海澄的緣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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